异闻录:鬼神-阴阳启序3-13 万物到头终有尽,往事云烟不需吟
来源:哔哩哔哩     时间:2023-08-03 21:01:46

改历史,慎读

千年之前,扬州。

落魄书生散尽了家财,在檐下避雨。


(资料图片)

他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走。

身后的院子是个戏园,唱的霓裳羽衣曲。

那一年,开元盛世。

他拢了拢袖子,天有些寒凉,好在前日里买的衣衫足够抵御。

“小子,没钱了?”

他转过头去,看见大门走出来一个高大男子,身穿华丽的红色长袍,肩上担着一杆红缨枪。

“是。”他有些拘谨。

“害,都这样,你们这些书生啊……带着一腔才华来了这繁华的地方,然后不是沉沦在花天酒地之中,就是被那所谓公平的科举拒之门外,随后散尽家财,失意蹲在一个墙根,等着所谓的伯乐来举荐,或是投靠谁的门下接着搞钱、花钱。啧,看你长得也俊秀,可惜也是这等货色啊。”

书生怔住了。

“我……不是那种人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是李家人。”

“西京李家?”

“我们家……都是战功累累之辈,可是到了我曾祖父这一代,却走了科举之途。”

“这年头,科举不好走。”

“是啊……我们家在几代以前得罪了太多人,举荐,没人,科举,也总会有舞弊者在我们前面拦着……从他那一代开始,最高……举人。我不是没有才气,也不是不会写那些东西……我读了这么多书,花了这么多钱……我就算来了扬州,也未曾享乐,四处拜师求学……最后……唉。”

“你叫什么?”

“李长静,安静的静,字玄月。”

“我叫百里闻,见闻的闻,字敬明。我是这个戏班子的班主,武生。”

许久,无言。

“后面你打算怎么办?”百里闻问。

“不知道。”李长静很坦诚。

“李……玄月?”

“怎么?”

“我看你长得也挺不错,不然跟我唱戏吧,班子差一个旦角。”

“旦角?”李长静侧退了一步,“不干。”

“薪资丰厚,赏钱单算,日结。”

“演什么?有什么要求?”

“李兄好说话,走,进院子慢慢聊。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几年,转瞬而过。

李长静记得那几年。

那几年里,百里闻培养着他。

那几年里,戏班子挣了很多钱。

那几年里,他的名声传得很广。

那几年里,他成为了那个戏班的领头人物。

那几年里,整个扬州城都知道了,百里闻的戏班子里有个名旦,叫做李长静。

可是……他总觉得哪里不对。

午夜,排完戏,其他人都回去了,他和百里闻蹲在一间偏屋里卸妆。

“敬明兄。”

“嗯?”

“不,没什么。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唉……我只是觉得……我在这里当一个戏子……”

“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啊。”

“可是……这终究没有前途啊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我这个位置……与你不同,等我年纪再大一些……演不了旦角了……那我又去做什么呢?纵然收金无数,可后人……又会怎么看我?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戏子啊……”

两人都沉默了。

“你有一柄刀。”

两人都看向桌上李长静卸下来的直刀,上面刻有“玄月”二字。

随后,百里闻一枪向李长静挑去。李长静愣了一下,侧身闪过,随后抽出直刀向百里闻斩去。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,刀法快,准,狠,让百里闻有些招架不过来,不过刀总是难敌长枪,仍是有来有回。

两人打了很久,最后李长静一刀横拍在百里闻的手腕上,将他的枪震脱手,随后闪身压上,反刃抵住百里闻的脖子。

“你的刀法很好啊……为什么不参军呢?”

李长静似乎没缓过来,他深呼吸了一会,随后眼中狠辣的杀意消失,再次回归了平日里的忧戚。

“我怕死。”

他将直刀收回鞘中。

“这几年……你没有荒废读书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……你为什么不再去试试科举?”

“那条路……我李家人注定是走不通的。”

“小月,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?”

“信。”

“我教你点术法,怎么样?”

“你会?”

“当然!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“小月啊,我们进京吧,那儿可能会有人举荐你。”

“进京……吗?”

“是啊,而且如今你术法大成,等老了,就去当个道士,浪迹天涯,多好!”

“谢了。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京城,繁华,热闹,充满机遇。

李长静与百里闻四处寻找,却没人愿意举荐他们一条其它的前途。

“罢了,不用找了,回去接着演戏吧。”李长静说。

于是,所有人都知道,扬州那个名角来了京都。

他们斥巨资盘了一间院,四处串演。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“你唱的什么戏?”

一日,唱罢,李长静走下台去,却看见一个女子没有离去,站在那里看着他。

“姑娘是……”

“文仙。”

“文……仙?这是你的名吗?”

“我不姓文,我是文家人收养的,诨名仙儿。”

“好名字。”李长静随意赞许了一句。

“所以……你到底唱的是什么呢?我不太懂,只是觉着好听。”

百里闻提着枪走过来,抬肘将胳膊搭在李长静的肩上。

“我们的招牌,霸王别姬。”

“项羽的故事?那玄月先生演的是……虞姬吗?”

“是,但……别的我就不太懂了,他是读书人,这是他前两年排出来的。”

李长静低头笑了笑,不知道该从哪里说。

“诶?读书人……”文仙端详了一会李长静,李长静有些不知所措,偏过头去。

“唔……好吧,我得走了,什么时候还有这场戏,我再来听。”

“明日。”李长静不知道为什么冒了这么一句。

“明日……”百里闻正想提醒他明日的戏还没有排好,忽然顿了一下,“那就明日。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于是,李长静的台下,有了一个叫文仙的女子。

百里闻知道,那女子不是来听霸王别姬的,她只是来看李长静。

某日,文仙找到李长静,说自己这两日受邪气侵扰。

李长静想了想,说自己会点术法,或许能帮到她。只是……需要文仙开放静脉。

“你信我吗?”

“当然,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?”

文仙的眼很纯洁,让李长静不敢直视。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“小月啊,你知不知道那个文仙……可能对你有意思?把握住机会啊。”

一日两人在酒楼喝酒,见李长静无心看楼内的舞蹈,百里闻便提点了一句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啥?没想到你这个书呆子居然还能懂人的心情?”百里闻打趣道,“没白瞎我这几年的培养。”

“我只是觉得……我一个戏子,配不上她。”

“戏子,你又提戏子。”百里闻举起酒杯指了指李长静,“你总是说戏子是社会最底层的存在,供人取乐的下等人。谁在乎那些人怎么看我们,他们的钱都到了我们手上,我们活得好好的,好吃好喝还能忽悠小姑娘,风花雪月一生,多好?”

“我觉得,这不是正途。”

“啧,你就非要当那个落魄书生才行?你没有那个当才子的家世你明白吗!你就是京都名角李玄月!”

“她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

“想好了,就去找她,否则,一刀两断。”

李长静看着自己杯子里的倒影,他不如自己的兄弟们刚毅,反而……他像个女子一样,演着多情女子的角色,作为一个旦角被人们所传颂。他从心底抵触这种生活,可是……他没有办法,这是他最接近这个王朝的浮华的时候。

“我去找她。”

“啊?这么晚了你怎么找?”

“她今日会去唐将军宴上,我去那里找她。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京都,腐朽。

“那位姑娘是谁?”唐渠放下唐刀,向身旁副将示意。

“那位啊……是文二先生的养女,文仙。”

“生的倒是漂亮,人也不错。”

“是,她在小圈子里也有点名气。只是……毕竟不是正传,总有些非议。”

唐渠将刀挪开,端了一杯酒,走到文仙身旁。

“姑娘,不知是否愿意赏光与我对酌一杯?”

文仙愣了一下,她看向唐渠。

那是唐渠啊,是当时京都的姑娘们都在追求的对象之一。

得势的大将军,征战沙场,建功无数,又有些才气。

“谢……谢将军!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那一夜,李长静没能找到文仙。

再见到她,是在唐渠的婚宴上。

他没有走近,小心翼翼地让她看不见自己。

京都,不适合他。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那一年过去,安史之乱爆发了。

“安节度使叛了。”

他得到了这个消息。

“唐将军率军出征,大破敌军。”

他得到了这个消息。

“唐将军拥兵自重,应当斩杀。”

他知道,有人开始想要将这个得势的将军置于死地。

他离开京都之前,百里闻来送行。

“你要参军了……也好,只是……唉,乱世啊……希望我们还能再见。”

他没有告诉百里闻,他要去加入的,是叛军。

他没有当臣子,没有当王。

他当了一个最小的士兵,跟着一个老大哥,在沙场上为了一口饭南征北战。

后来,老大哥死了,他代替了老大哥的位置。

他凭着自己的战法,与曾经百里闻教给过他的术法,一步步靠着军功攀升着,最终,他成了叛军中的一名重要将领。

然后,大转折。

唐渠率军出京,长驱直入,竟在三日之内,斩首安禄山,生擒史思明,并将之九族屠尽。叛军气势大衰,急转直下。

然后,百里闻来了。

“小月!”

阵前,李长静看着对方将领,笑了。

“班主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走吧,我们设了埋伏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我不会杀你。我对这个王朝……有些失望。”

“唉。”

百里闻提着长枪,如今他真的像是霸王一般了。

“有人想要害死唐渠,你知道理由是什么吗?”百里闻,忽然开口。

“什……”

“唐渠的妻子,文仙,与你有勾结。唐渠,谋反。”

随后,百里闻一蹬战马,向他冲来。

“啧……班主,何至于此!”

李长静从马旁提起朴刀,同时冲了过去。

那一仗,百里闻输了,大败。李长静的伏兵将他的部将几乎全数斩杀,可就当将要胜利的时候,另一支骑兵冲了出来,将百里闻带走。

那是李长静第一次看见唐渠。

他仍然喜欢亲自带兵,而李长静亦如此。

李长静没有轻易动手,他退军了,他知道打不过,在这里纵然有斩杀唐渠的把握,可是他和他手下的重将也会死在这里,不划算。

直到他回了营帐,才意识到问题。

有人想要以文仙勾结他为由害死唐渠。

唐渠……他将功名看得比一切都重。

谋反,死罪。

一命,换一命。

一码,归一码。

深夜,大雨,李长静离开了军营,策快马,独自前往京城。

日夜未歇,跑死了三匹马,他终于来到了京城下,可是京城已被火烧,玄宗逃离。

他无处可去,逆着逃亡的人流向前走着。

入秋了。

然后,他找到了那个戏园,残垣断壁,可是由于戏园空旷,大部分地区竟没有遭到损毁。

枫叶落了一地,一碰即燃。

战火之中,他来到了戏台正门,大门被撞开了。

然后,他看见了唐渠的背影,以及高举的朴刀。

朴刀落下,他才看见文仙,但,只有头颅。

血溅起。

火焰,落叶,鲜血,刀锋。

这一切,永远地烙在了他的记忆里。

他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的一切。

戏台终于在火焰中轰然倒塌。

大唐,亡了。

文仙,死了。

唐渠杀死了文仙,证明了自己的清白。

史书上……会夸赞他的吧。

唐渠转身,看向李长静,冷笑着。

“呵,你还是个重情义的人?可笑啊,就这么将自己的头送到了我的面前。”

唐渠一刀斩向李长静。

忽然,李长静疯了一般向唐渠发起了进攻,就算他只有一柄直刀,却用超乎寻常的力量和技法招架住了唐刀朴刀齐出的唐渠。唐渠的刀上带着火光,而他却完全不在乎,用空手去接刀背,无视了灼烧,只为了杀死唐渠。

“去死啊!”

砰。

他一刀斩在了唐渠的盔甲上,长刀断成两截。

唐渠一刀捅进了他的腹部。

他的血和文仙的血流在了一起。

他笑了,笑的很疯癫。

他猛地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,将唐渠推进了那片火里。他知道这不足以杀死唐渠,于是他跟着扑进了火中。他弄断柱子让大火落在两人的身上,他按住唐渠不让对方离开这火场。他不在乎自己的疼痛,他只知道,他要让唐渠痛苦地死在这里。

终于,李长静扳倒了唐渠,将他按在地上,掀起他的面甲,用右手按住他的脸,左手高举断掉的直刀,一刀刺下。

唐渠死了。

他拔出刀,右手已经废了。

他趴在文仙的尸体上,期望死在这里。

“小月……小月!小月你真的在这里!”

百里闻的声音传来。

后来的事,他不记得了。

再后来,他从一个土丘上醒来,百里闻和一群士兵站在旁边。

“他是我的故友,无论他犯了什么罪,我保着。”百里闻提着长枪,与一个太监对峙。

“他是反叛军重将,当处死!”

“那你就先杀了我!”

忽然,百里闻和那个太监猛地一同转头,看向李长镜。

他用袖子上一个碎开的铁片饰品,割开了自己的喉咙。

“小月!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又一次醒来的时候,他在长安城外,长安,一如既往的繁华。

“我这是……死了吗……”

他捂着疼痛的头,走到了戏园里。

他没有看见其他人。

但是,他看见了唐渠。

“如果没有你,仙儿不会死。”

这是唐渠与他说的。

“你成了鬼,我也成了鬼。你不死,我就不死。我会一只追杀你,直到你死。”

李长静愣了很久,随后才意识到唐渠的刀斩在了他的身上,却几乎无法伤他分毫。

他想起了百里闻的话,粗略鉴定了一下。

“鬼王上三,嗯。”

随后,他举起断掉的直刀。

不到半刻,他便杀死了唐渠。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后来,他又见到了他的那几个兄弟。

那是在长安城再次破开的时候。

七位兄弟齐心,将长安攻克。

大唐,彻底的亡了。

李长安,这个和京城同名的人,亲手烧掉了长安城,自己,也死在了这场大火里。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“阎罗老狗,你真觉得那天幕,能挡得住我吗!”

李长安举着燃烧的直刀,指向阎罗。

李长镜站在他的身侧,默默地看着大殿,他的身后,无数阴兵魂飞魄散。

李长德站在另一侧,双拳紧握。

“战吧。”李长德说。

“让他明白天下人之能!”李长安高呼。

“我……我就是来……替仙儿讨个债。”李长静说。

瞬间,气氛降了下来。

“嗯,就是这样。”李长静没觉出什么,“她……枉死,又被困在这里数年,被你们肆意操弄轮回。如今我找不到她了,可是……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,我还是得来……”

说着,他拔出直刀,走到了三人最前方。

“让你……还清她的苦难!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镜湖边,负伤的李长静看见了他的弟弟李长青。

“你要改名?”李长青笑了,“当初我是出生时五行缺火去了水,倒是牵连了你的字。”

李长静看着镜湖,没什么表情。

“改名……就这镜湖的镜吧,字回最初的玄青。”

“长镜,玄青。”

“是。”他叹了一口气,“从今日起……我李长镜便于人世无关,不再管什么人情世故了。我……累了,不想再牵扯谁了。”

“哥,不至于。”李长青还是笑着,“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抛弃什么七情六欲吧?”

“我心已死。”

“拦不住你吗……”李长青叹了口气。

“你要是想让我回人世……不如杀了我。”李长镜拔出直刀,他早已锻了一柄玄青刀,改成左手持刀。

“你那个刀法,明镜九斩,如何?”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你说……那个刀法是一个引子,可以让人悟道的引子。每个人的明镜九斩都截然不同,代表着自己的道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不如今日,你我以道交锋,看究竟是我认真生活的道高,还是你的抛却人间高?”

李长镜站起身来。

阴风四起。

“我之道,抛却人间,无性无情,清算该清算的,不再将情感灌注于谁,独善其身,直到逍遥世间而不受牵连,方成正果。明镜九斩,舍,离,断。”

“我之道,感悟人间,活出自己的人生,在磨砺中坚毅,在困厄中明悟,直到东西南北风俱难撼我分毫,方成正果。明镜九斩,风,过,竹。”

紫色的丝线于虚空中绷直,化作刀光,刹那间斩出无数裂隙,而青绿的弧光则化作风影,穿插着消磨紫光。

最终,空间轰然炸裂,李长青倒退一步。

“是我输了,你的道……或许有这么一丝道理。”

“不必为此伤感。”

“当然,我明白。只是……算了。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“少年……你渴望力量吗……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“明镜九斩,摧,冥,殿!”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“人生啊……”

李长镜喝了一杯酒,看着醉倒的百里闻和站在一旁的曜,笑了。

“我的道……是有些陈旧了呢。”

他站起身来,给百里闻披了件衣服,将他扶正,随后又检查了一下曜的躯壳情况,并建议他切回望舒。

最后,他甩出门来。

“回吧,不早了。”

“人生啊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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